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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被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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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被捉到了

石清蓮艱難的在床榻間睜開了眼。

她方才聽了些不能聽的,渾身昏昏沈沈,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她現在的身子在燃燒,但她的理智卻不斷地在給她潑冷水。

看樣子沈蘊玉完全不在意周伯良的樣子,這可不行。

她只有這麽一次機會,不能錯過,沒空享受男人!

“不敢勞煩大人。”她只道:“我喝口水便好了,勞煩大人幫我倒一杯茶。”

石清蓮掙紮著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來。

沈蘊玉壓在床榻上的膝蓋微微一僵。

他沒想到石清蓮竟然有這般毅力,到現在了還拒絕他,他們之間已經做過那般多的事了,但石清蓮卻始終不肯與他更進一步,是對他完全沒意思、看不上他?

今日坐在這車廂裏的若是江逾白,石清蓮想必已經鉆到江逾白的懷裏去了吧?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夫妻。

沈蘊玉又想起了他之前在窗外窺到石清蓮與江逾白滾在床榻上的畫面,以及他在麒麟街打馬而過,看到石清蓮與江逾白隔著一個窗戶講話時,石清蓮迎著光笑著的臉。

他心頭一冷,原本帶著笑的眼眸也跟著漸漸沈了下來。

雖說石清蓮早先說過要與江逾白和離,但是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和離呢?若是又生了什麽事,讓石清蓮改變心意了呢?

或者說,石清蓮說和離,只是一時氣話?

他這人生性多疑,別人的一句話,他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會來回揣測很多次,總是不自覺的去往最壞的方向揣測,越揣測,他越生氣。

恰好此時,石清蓮已經起身了。

她起身時才發覺沈蘊玉未動,她詫異的擡起眼眸,但站在她身前的沈蘊玉卻驟然轉身,她沒看見沈蘊玉的臉,只是一轉身的功夫,沈蘊玉已端了一杯茶給她。

“馬車簡陋,只有涼茶。”沈蘊玉的聲音莫名的有些冷硬,他道:“還請石三姑娘莫要嫌棄。”

分明沈蘊玉說話的語氣與之前沒有什麽差別,但石清蓮就是敏銳的察覺到他不高興了。

沈蘊玉為什麽不高興?

石清蓮捧著杯子,擡眸怯怯的看著沈蘊玉,沈蘊玉就立在床榻前,他在北典府司待久了

,身上那股沈甸甸的氣勢幾乎凝成實質,壓著石清蓮的身子,讓石清蓮不太敢看他的臉。

她心想,難道是沈蘊玉不想陪她了?

確實有可能,這個人長了一張好臉,但實際上性子實在不怎麽樣,桀黠擅恣,心思毒辣,這麽個眼高於頂的人,讓他跟著伺候了一晚上,他想來已經很不耐了。

但石清蓮不甘心就這麽走了,她抿了一口冷水,讓自己清醒了點,然後又費盡心思的把話題往周伯良身上引:“方才東倭話說什麽?”

“男女之間,還能說些什麽?不外乎是些□□下賤話,石三姑娘當真想讓沈某重覆一遍嗎?”沈蘊玉的聲音冷淡至極,分明說的是令人面紅耳赤的話,可語氣中卻透著幾分刺骨的冷。

石清蓮總不能真的聽那些話,只能搖頭。

她一搖頭,沈蘊玉的臉就更冷了,他道:“是沈某之錯,沈某粗鄙之人,竟帶江夫人去了那種煙花地,汙了江夫人的耳朵。”

石清蓮咬著下唇。

她察覺到,沈蘊玉現在不喊她石三姑娘了,而是喊江夫人。

沈蘊玉好像更生氣了。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

石清蓮的手指捧著手中冰涼的茶盞,心想,完蛋了,她精心準備的計劃沒有成功,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沒抓住,沈蘊玉不僅沒有註意到周伯良,還莫名其妙的討厭上她了。

她失敗了,只能另想法子。

她覺得沈蘊玉周身的寒意宛若臘月冷冬,讓她都有些呼吸不暢,原先想好的思路也都亂了,她只能用指尖扣著茶盞杯壁,垂著頭道:“我,我今日玩夠了,想回去了。”

沈蘊玉琉璃色的眼眸盯著石清蓮的臉瞧了片刻,壓了壓胸腔裏的惱意,道:“沈某送石三姑娘回去。”

他們回佛堂的時候也是由沈蘊玉把人扛著送回去的,在送回去的路上,石清蓮坐在他的肩頭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壓抑著的冷,如同刺人的刀鋒,讓她不敢言語。

在沈蘊玉抱著人從佛堂的窗戶翻窗而入時,正是夜色深邃,一縷月光落於窗前,照在石清蓮緋紅的臉上。

她的唇瓣被她咬的水靈靈的,整張臉像是蜜桃般柔嫩可愛,沈蘊玉放下她、離開之前,目光掃過她的眉眼,手掌

緊緊的摁著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揉在懷裏,問她:“石三姑娘,可需要沈某幫忙?”

他這句話問的又冷又寒,隱約間還帶著點兇勁兒,聽起來就很不耐煩的樣子,石清蓮哪敢答應,就算是渾身發軟,她也硬撐著回答:“清蓮無礙,不必勞煩大人。”

沈蘊玉的呼吸重了一瞬。

這一路上,石清蓮這兩只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稍有碰撞便會發顫,都已是這等模樣了,卻還是在拒他。

分明昨日還像是貓兒一樣窩在他懷裏,對他撒嬌搖尾巴,今日怎麽就拒了他兩次?

石清蓮感覺沈蘊玉的身子都緊繃了一瞬,像是在隱忍什麽一般。

石清蓮想不通,她已經收斂所有小心思,沒有再招惹沈蘊玉了,他為什麽還不高興?

沈蘊玉將她放下後,琉璃色的眼眸盯著她看了兩瞬,在她後背發緊的時候,聲線毫無波瀾的道:“江夫人身嬌體貴,自不是某這等粗人碰的起的,還請江夫人莫怪,是沈某方才冒犯了。”

沈蘊玉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石清蓮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想,之前求著他帶她出去玩,他就是一臉沈默,聽了許久才答應她,現如今不讓他幫忙了,他也不怎麽高興,只冷著臉說場面話,這狗男人,真難伺候。

周伯良的事,她還是得另想法子。

石清蓮捏著眉心,忍著身上的癢意,提著裙擺,換回了自己的衣裳,然後慢騰騰的回了廂房裏躺下。

她回廂房的時候渾身的骨頭都發軟,她走路都費力,自然也不知道,在院中不遠處的樹上,沈蘊玉隱匿在樹葉中,一雙鷹眼如電,盯著石清蓮,一直到石清蓮呼吸漸沈,睡著之後,沈蘊玉才離開。

這只蠢貓不夠乖,但他現在沒空調.教,他還有一堆案子壓在身上要辦,且,他現在得去找那個姓周的東倭富商。

他當時在岸邊瞧見東倭富商手中傷痕時,腦海中便想起了被倭刀所屠的小崗村,此東倭富商投錢時完全瞧不出心痛或掂量得失的模樣,舉手投足都不像是個商人,反而隱隱帶著幾分血腥氣,他心裏起了疑,所以石清蓮說想去看的時候,他才會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帶著人去偷聽。

剛才在船艙裏,他聽見那個東倭富商用

東瀛話問:“那位貴人答應要見我了嗎?”

那位叫留仙的妓子用很地道的東倭話說,貴人答應今晚見,並且給了一個地點,是鳴翠閣。

一個東倭商人,費盡力氣搭上了一個妓子,然後又通過這妓子的門路去勾一個貴人,怎麽瞧都不是什麽正經生意。

鳴翠閣,那裏可是教坊司,尋常人進不去的,沒有點官家背景,誰敢在鳴翠閣中待客?

沈蘊玉有一種近乎於野獸的直覺,今日他只要跟上東倭富商,就一定能得到一些線索。

沈蘊玉從小院離開時,掃了一眼暗處的兩個錦衣校尉,用目光示意他們照看好裏面的石清蓮。

錦衣校尉得了他的指示,雙雙抱拳接應——他們今日已瞧見了沈蘊玉待此女的不同,自然不敢有絲毫懈怠。

有錦衣校尉看著,沒人能潛入到石清蓮的房屋內。

沈蘊玉翻墻而出,準備從山後樹林中離開。

只是他離開之前,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石清蓮的廂房。

近些時日來,他的事情辦的似乎格外順利,有如神助,但細思起來又格外合理,似乎挑不出一點錯處。

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並沒有掀起波瀾,轉瞬間,他便已入林中飛鶴一般,遠遠地掠入一片昏暗的密林之中。

比起來人群沸騰的河岸,他更習慣人跡罕至的密林,他在枝丫與腐葉之中穿梭,不過半刻鐘,便飛躍到了山路上。

山路上停了兩匹快馬,他手下的小旗正等著,他一來,便分出一匹馬給他,一人飛身上馬,沿著山路向下奔行,頭頂月光映路,身畔的小旗與他講剛得來的消息。

北典府司掌刑獄,抓人,南典府司掌探聽,監視,沈蘊玉名為北典府司指揮使,但是南典府司至今沒有指揮使,兩個司實際上都是他一個人掌,兩個司內都是他的心腹,調遣一個小商人的消息輕而易舉,不過片刻功夫,便將這個東倭商人明面上的消息都翻出來了。

“此人在大奉做走商,名喚周伯良,在大奉收購茶葉米面等物運送回東倭,再在東倭捕魚帶回大奉售賣,兩邊都不走空,因著生意盤的大,所以手底下有幾十條船,年年往返,月月都有新船入大奉的港口,若是生意好,港口日日都滿著,在東津與京

城中也多處購置宅院,財力雄厚。”

京城並不沿海,但與京城相鄰的東津卻是臨海之城,港口密密麻麻高達幾十個,周伯良在東津專門包了一個港口,做自己的往來生意,雖是個外域人,但卻在東津頗為吃得開,因為東海遼闊,時常有海盜前行,所以周伯良還養了一批功夫不錯、水性很好的打手,足有五十多個人。

可抵朝中一品大員院中私兵數量了。

“明面上瞧著,這個叫周伯良的東倭商人沒什麽問題,最起碼在京城之內沒問題,他在京中沒沾過事,案底很幹凈,在東津中雖然算得上是個勢大的地頭蛇,但從不仗勢欺人,甚至與人為善,經常施粥給乞兒,還開了一間不收錢的醫館,用來給一些窮苦人家治病,在東津頗有些威望。”

“那位名喚留仙的妓子呢?”沈時紂問。

小旗道:“這位名喚留仙的妓子便有點說道了,她的身份牙牌是假的,是在西街那邊定制的水貨,她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屬下已讓手下的校尉去南典府司調閱關於她的所有消息了,只是暫時還沒回應,估計要天明才能查到。”

沈蘊玉操控韁繩道:“跟牢。”

小旗忙點頭稱“是”,轉頭又道:“大人,昨日逮著的那個走私犯已經招了,他是個東倭人,但在大奉待了三年多,一口大奉官話說的很流利,他交代出了個落腳點,在城郊外的山中,千戶大人已踩過點了,確實有一批人在此安營紮寨,大概三十個左右,怕驚動這些人,千戶大人便回來了,現在正等您發話呢。”

沈蘊玉“嗯”了一聲。

沒人能扛住北典府司的刑罰,交不交代只是時間問題,想起那個走私犯的臉,以及“東倭人”的身份,沈蘊玉又道:“去詐一詐他,看看他認不認識周伯良。”

小旗覆又點頭稱“是”。

小旗的聲音和噠噠的馬蹄聲混在一起,說話間,他們的馬已經從正德寺的後山山路中奔到了山腳,此時已經到了子時夜半,內京除了最熱鬧的商街以外,其餘地方也都熄了燈,沈蘊玉與小旗在暗中行走,小旗去了鳴翠閣盯周伯良的梢,沈蘊玉則回了北典府司,召集了一個千戶,兩個百戶,十個小旗,十個小旗又帶了一十個校尉,加起來一共三十四個人。

除卻在忙其他

事情的錦衣衛以外,北典府司此次算是傾巢而出了。

他打算帶著這些人去夜襲山中的落腳點,踢上那群走私犯的家門。

抓人刑審這種事,北典府司向來擅長,只要抓到人足夠多,就一定能挖出來東西。

夜色之下,沈蘊玉飛快點了人數,然後帶著一群惡狼直撲京郊野山,飛魚服颯颯而起,銀絲紅綢在夜色中勾出血腥氣,馬蹄聲如擂鼓敲鑼,在寂靜的街巷中踏出陣陣殺伐意。

夏風呼嘯而過,從錦衣衛的身邊吹向內京,途徑繁華熱鬧的京城,吹動了鳴翠閣檐下的琉璃鈴鐺,搖晃間傳來脆響聲,閣內歌舞升平,美人掌中起舞,金樹熠彩光輝。

周伯良踩著錦靴,一步一步登上了鳴翠閣,每一步都走的尤其慢,他踩到鳴翠閣的地板上的時候,總覺得腳下發晃,好似他踩的不是地板,而是海上搖晃的海浪。

他走到了一間廂房前,在這廂房門口站著一個面白無須的男子,瞧見了他,對方將他搜過身後,帶他進了門。

周伯良入門後,深吸一口氣,磕頭行跪禮,高呼:“草民周伯良,見過康安帝姬,帝姬千歲千歲千千歲。”

深夜,江府內。

今日的江府又鬧出了亂子,江照木與金襄郡主又動起了手,原因是江照木找了個丫鬟排遣深夜寂寥,被金襄郡主抓了個正著。

當日江照木與金襄郡主做了那檔子事兒之後,江照木也是中了媚藥的,只是他本就是一個欲念旺盛的青年人,每每媚藥起勁兒,他便出去逛青樓,走教坊司,或者直接找院中丫鬟解決,故而不顯得引人註目。

只是此次,他一時情難自禁,直接拉著人在與金襄一起住的院子的西廂房中鬧起來了,又恰好被遛彎的金襄發現了。

金襄本就瞧不上他,大婚不過幾日,他又與旁的丫鬟茍合,金襄便拿出郡主的威儀來,叫人活生生打死了那個丫鬟。

江照木自然不願,又與金襄吵了一架。

因著石清蓮不在,江逾月一個女子鎮壓不住,便由江逾白出了面,將兩人分開,江逾月去哄金襄郡主,江逾白去斥責江照木。

江府的事鬧得雞飛狗跳,江逾白費了些心力才壓下來,他回到自己的靜思院的時候,還瞧見

靜思院的房中點著燈。

江逾白腳步一頓,目光淩厲的掃了一圈靜思院。

院中一個人都沒有,不管是丫鬟小廝還是嬤嬤,全都被江逾白趕下去了——因為這兩日,康安帝姬夜夜都入他院中來。

自從那一次之後,康安便如同那書中的女妖一般,白日裏瞧不見她的人影兒,到了晚上便爬上他的床榻,康安花樣繁多,有時候喊他情哥哥,有時候喊他姐夫,甚至還往自己腦袋上插過貓耳朵,假扮成什麽九尾貓妖,什麽要人命的話都敢說,每每都讓江逾白聽的胸口發脹。

他回房中的腳步便更快了些。

結果一打開廂房門,便瞧見房中空蕩蕩,他擰著眉走到床榻前,左右一翻,才確定康安沒來。

但是他在枕下翻出了一封康安的信來。

康安在信上寫,她明日要與許青回去踏青,這幾日都要休養生息,便不來找他了。

江逾白胸口泛酸的哼了一聲。

許青回,就是康安挑中的倒黴駙馬,這個身份是皇上和太後定下來的,康安也沒有辦法拒絕。

江逾白自然知道康安是什麽意思,這小姑娘在催他趕緊辦事,解決掉許青回這個人。

但是江逾白知道,根源根本不在許青回的身上,而是聖上想讓康安嫁人,他真正要改變的,是聖上的心意。

或者說,他該如何讓聖上把康安許給他?

江逾白又想到了石清蓮,他心中閃過了一瞬的猶豫。

石清蓮那般愛慕他,離了他也是活不成的,不若...便降為貴妾,尋個院子藏好,不再與康安碰面便是。

一系列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江逾白立於案前,將自己的思路細細的在案上寫過,然後一條一條的捋。

現如今,他雖然在朝中有些地位,但遠遠不到一呼百應的地步,且他們江氏於朝中根基薄弱,也算不上是士族,他需要一個機會,讓他一步登天。

如果沒有這個機會,那他就自己來創造這麽一個機會。

他有了一個計劃,若是能成,不僅能將康安收於房內,還能一舉奠定他千古文臣的地位,將江氏一拔而起,自此,他便是大奉唯一的權臣。

只是此事風險稍大,不,應該說,此

事風險很大。

但是同樣利益也很大,如果這件事兒成了,他們江家以後就是京城的望族。

江逾白慢慢的在案上寫下一個又一個字,勁瘦的筆鋒勾勒出他的野心,一點一點,描繪出了陰謀的形狀。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想要滔天權勢,便只有一個“進”字。

江逾白想起了幼時的一些事情。

他懂事的早,大概七八歲的時候,便知道他們江家是落魄了的家族,旁的家族都能來欺負他們,父親每每被人為難,便回到家中,在書房離開一日又一日的發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又沒有一件事是他真正能做好的,因為父親能力不夠,他有一顆為家族的心,卻又沒有那麽強大的實力。

這是最可悲的事情,有傲骨,卻要被人踐踏,有一身清正,卻換不來幾兩銀錢,江逾白自小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他從那時就想,讀那麽多聖賢書真的有用嗎?沒用的,能坐上大臣的位置的人,誰是純靠書本上的東西坐下來的?

真正的道理,那些人從來都不會寫在書本上,能寫在書本上的,也不過是一些能被人看見的東西,江逾白從那個時候就學會了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是,他這些手段為他的家族所不齒,那些人空有一身傲骨,卻見到什麽都要批判,漸漸地,江逾白便學會了驅使人。

他似乎天生就有這種本事,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自己能要什麽,知道怎麽樣,才能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到手,他從最開始的青澀,到最後的游刃有餘,不過幾年時間。

他想要留下來,只能靠自己的本事。

他天生的聰慧幫了他,他開始學著排除異己,開始學著嶄露頭角,開始學著讓所有人把最好的東西都傾斜給他,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重新站起來,才能重新拿到江家應該有的東西。

那時他年歲尚輕,但也是家中最為出眾的年輕人,在察覺到他的聰慧之後,他的父親自小就將他送到族學裏去,為了讓他能夠出人頭地,父親籌備所有家產,讓他去拜名師,讓他進龍驤書院,為了能讓他成為三皇子的伴讀,他父親嘔心瀝血,族中的長老們每一個人見了他,都要叮囑他:“好好讀書,江家的未來靠你了。”

那幾乎是一場豪賭,

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也確實如所有人的期待,從西北那個城鎮裏走出來,一直走到京城中,走到這繁花似錦的地方。

走進來了,便永遠都不想再回去了,他知道回去過的是什麽日子,他要留下,他還要帶著所有人都出來。

那個時候,他便想,他要努力走出一條江家人都沒走過的路,他要承擔起江家的每一個人的期待,他要讓江家所有人都站起來。

當初江家人在他身上傾註了所有的力量,讓他來了一場豪賭,他也要在今日,傾註所有的力量,再來一場豪賭,賭贏了,整個大奉,他們江家都能占上一份,賭輸了,所有人都會一無所有,命都會沒有。

房內燈火搖晃,映出江逾白微冷的側臉,京中風起雲湧,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棋盤上執子的下棋人,以為自己在操控所有人的命運,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但在他們彼此都看不見的地方,棋子交錯、碰撞、廝殺,他們的底牌都被一點點掀出來,故事與人心也逐漸走向不受控的方向。

他們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被自己的欲望驅使,亦或被別人的欲望驅使,在歷史的車流中滾滾向前,走出一條條道路來。

他們走的每一步,都不知道是通天臺階,還是萬丈地獄。

自河邊畫舫那次之後,石清蓮強忍著沒再點燈籠,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就開始自己嘗試。

只是她並不怎麽好,一連兩日,把石清蓮逼的都想跳河自盡了。

石清蓮甚至動了“要不養個外室小倌”的心思,轉瞬間又被她掐下去了。

就算是要養外室小倌,也得等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才行,她現在沒那個精力。

到了第三日,她實在是忍不住了,讓墨言掛了燈籠。

她讓墨言掛燈籠的時候,沈蘊玉就站在她的房檐外的一棵樹上,隱匿在樹葉中,聽著她粗重的呼吸。

北典府司的事忙,但是他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看石清蓮,不管石清蓮掛不掛燈籠,他都來。

一連兩日,石清蓮在房內,他就在外面聽著,聽著她悶哼翻滾,聽著她哭,聽著她喊墨言,然後咬著被子拍床鋪。

他一樣一樣都記下了,石清蓮越是忍著

不用他,他這股火就燒的越旺盛,他打算等著石清蓮掛燈籠的時候,一口氣都還給她。

今天他總算是等著了。

他又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等到石清蓮抱著被子在床上亂滾,他才終於翻窗而入。

廂房內,石清蓮香汗淋淋,那雙桃花眼在床榻間望過來的時候,滿是祈求的光。

沈蘊玉遠遠瞥了一眼,繼而收回視線,站起身來,擡起平靜的眼眸,問她:“江夫人可是要沈某為您——倒一杯茶?”

石清蓮隱約間覺得“倒一杯茶”這句話有點熟悉,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之前在馬車上時,她也處於毒發狀態,難耐間似乎讓沈蘊玉給她倒了一杯茶。

可是現在,遠遠不是倒茶能解決的。

石清蓮的指尖都滲出了熱汗,她身上只著著一層紗衣,蓋著一層薄被,抓著被單,漂亮的桃花眼不敢看他,只道:“大、大人,我不喝茶,今晚,怕是要勞煩大人了。”

沈蘊玉不動。

石清蓮擡眸望過去,就看見他穿著一身飛魚官袍,肩背挺直的立於屋內,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起,像是一只已經將獵物堵到了山洞裏的狼,搖晃著尾巴欣賞著她狼狽的姿態,愉悅的勾起唇角,慢悠悠的道:“江夫人,沈某聽不懂您的話,您是要勞煩沈某——做什麽呢?”

石清蓮覺得自己被卷在海浪中,她如浮萍般漂浮無依,能救她的人近在咫尺,可卻偏偏不過來,只一身冷厲的站在遠處,垂眸睨著她。

石清蓮又喚了一遍:“沈,沈大人。”

“嗯。”沈蘊玉緩緩向前走近了些,他立在床榻前方,站在了一個石清蓮夠得到的距離,果不其然,下一刻,石清蓮便靠近他:“勞煩大人幫幫我。”

沈蘊玉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瞇起,他的左手無意識的摩擦著刀柄,半晌,才聲線嘶啞的道:“沈某聽不懂。”

他這是在報仇,之前石清蓮拒絕過他,所以現在,他開始跟石清蓮裝傻。

石清蓮眼前發晃了。

房屋與人影似乎都在旋轉,沈蘊玉的臉在一片水霧中變的不甚清晰,那聲音也像是從夢中飄蕩出來的一樣,飄忽的落到石清蓮的耳朵裏。

一片混沌之中,石清蓮的冷靜被沖到了漩渦中

,她似乎是有點急了,道:“沈大人說過,會幫我的。”

“沈某粗鄙之人,唯恐玷了姑娘的身子。”石清蓮貼著他滾熱的掌心蹭時,聽見他又道:“若是當日,拉姑娘進假山之人不是沈某,石三姑娘可會更高興些?”

沈蘊玉問這些的時候,眼眸緊緊的盯著石清蓮的臉。

他知道石清蓮現在是什麽狀態,媚骨香藥價格十分昂貴,藥效極其霸道,藥勁兒一燒起來,若是沒有內力壓著,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石清蓮眼下顯然是被燒糊塗了。

可他偏要在石清蓮神志不清的時候來問,只有在石清蓮自己都記不得的時候,他才能把他那些多疑的,反覆琢磨的,不可告人的念頭全都問出來。

石清蓮和他在一起是個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石清蓮還想要他嗎?

或者說,如果石清蓮有選擇的餘地,她還會選擇他嗎?

在沈蘊玉的猜測中,他應該是石清蓮所有選擇之中最差的那一個,石清蓮但凡有的選,都不會選擇他。

石清蓮的腦子已經成了漿糊了,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沈蘊玉掐著她的臉問,她便昂起頭,用一種近乎是山間明月般明亮的眼眸望著他。

“我要你。”她現在腦袋都昏昏沈沈的,連看桌椅都覺得發晃,根本沒有什麽思考的能力,只能全靠本能,望著沈蘊玉的臉回答了沈蘊玉的話,她似乎說一遍還覺得不夠,又輕聲呢喃著說了第一遍:“不要江逾白。”

沈蘊玉的呼吸驟然沈重。

他依舊維持著方才的站姿立於床榻,握著左側刀柄的手重重的捏著刀柄,垂眸看著她的臉,聲線冷沈的開口:“石三姑娘,睜眼看看我是誰。”

她不答話,沈蘊玉便等著她,在她擡頭的時候,盯著她墨色的、清澈見底的眼眸問:“我是誰?”

石清蓮回:“沈蘊玉。”

她擡眸時,聽見沈蘊玉又問她:“若是今日在這的是沈某與江大人,石三姑娘想要哪個呢?”

石清蓮發了一場高熱,被燒的理智全無,只怔楞的聽著

他的臉下頜硬朗,骨線硬朗,她才看了兩眼,就被沈蘊玉掐著下頜擡起了臉,她被掐的粉唇微張,說話都有些模糊不清,聽見沈蘊玉又問了一遍。

“石三姑娘,想要哪一個呢?”

他的語氣很硬,問話的時候一雙眼眸極具威懾力的盯著石清蓮看,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沈蘊玉能清楚地看見石清蓮眼底湧動著的迷茫與她臉上的混沌。

沈蘊玉審過的犯人不知幾凡,用了藥審的,活生生打暈了又打醒了審的,熬了三天不讓人睡覺了審的,什麽樣的他都見過,只需要一打眼,沈蘊玉便知道,石清蓮此時是真的已經沒有神志去思考了。

所以她說的一定會是真話。

他的心口一陣陣發沈。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竟有一種在等待判決的緊繃,好似不是他現在鉗制著石清蓮,而是石清蓮端坐在堂上,即將要對他宣判。

他那雙琉璃色的眼眸定定的盯著石清蓮看,一眨不眨,沒有錯過石清蓮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昏暗的廂房裏,月光落在床榻上,照亮了石清蓮的臉蛋,大概是這一場高熱把她腦子都給燒混沌了,所以她說話有些費力,他看見石清蓮的唇瓣艱難的碰在一起,牙關一磕,模模糊糊的擠出了他的名字:“沈蘊玉。”

她舌尖混沌,最後的那個“玉”字向上揚著,像是鳴翠閣中清脆的音律,聽到人的耳朵裏,激起一圈漣漪,順著耳廓入心,沈蘊玉的胸口處都跟著一蕩。

他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像是有什麽滾熱的東西將他的胸膛填滿了,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激蕩碰撞,一種被稱之為“愉悅”的情緒在他周身蔓延,他如同泡在天仙池中,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沈蘊玉貪婪的想多聽兩句,便低頭湊近她的眼,一句接一句的問:“再說一遍,小嬌嬌,再說一遍。”

小嬌嬌是他從石清蓮的卷宗上瞧見的閨名,他只是過目了一次,便一直都記得,在平時他只喊“石三姑娘”,生氣了又喊“江夫人”,但心口一軟下來,便忍不住去喊點好聽的。

小嬌嬌。

這三個字在舌尖過了一遍,像是帶著酒氣的,光是一聽,便叫人唇齒生起酥麻之意,他道:“為什麽是我,嗯?江大人不好麽。”

石清蓮的實話像是雨後春筍,一轉眼就全都冒出來了:“江逾白騙我。”

大概是想起了上輩子那些事,她又是委屈又是憤恨,眼淚在流,牙

關卻緊緊咬著:“他騙我,我不要他,他跟康安都好惡心。”

沈蘊玉緊盯著她的臉,又問:“小嬌嬌前兩次為何不要某?”

石清蓮早都忘了是那兩次了,被沈蘊玉這樣那樣的提醒過後,才含著淚,抽抽噎噎的回:“大人當時好兇,我怕大人討厭我,沒敢提。”

沈蘊玉終於放心,一肚子惡意揣測煙消雲散,只剩下對石清蓮的三千柔情意。

當時月色深邃,外頭起了一陣風,將寺廟外的山林樹木吹得嘩嘩作響,當真是良辰美景。

窗沿外與墻沿上守著的校尉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後慢慢的騰挪到了一旁去。

他們誰都不敢聽。

北典府司的錦衣衛都是耳聰目明的武者,這院內又實在太過寂靜,一點動靜都格外清晰,兩個男人只得咬著牙,站到聽不到的地方去硬挨。

裏面外面,都活生生挨了一夜。

次日清晨,石清蓮是被吵醒的。

她聽見外面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像是有人什麽人一直在外頭說話,石清蓮醒來的時候渾身酸軟,頭腦渾渾噩噩的,她剛醒來時還不大清醒,一睜眼就看見沈蘊玉在她身側看著她,她遲鈍的腦子還沒意識到是什麽的時候,她的廂房外面響起了江逾月的聲音。

“嫂嫂,是逾月。”江逾月在外面道:“逾月進來了。”

江逾月!她怎麽會在這裏?

石清蓮驟然一驚。

她一回過頭,便對上了沈蘊玉一雙緊緊跟隨著她的眼。

昨夜的種種立刻湧上腦海來,她不記得沈蘊玉問過她什麽了,但是她記得自己做了什麽。

沈蘊玉竟然荒唐到次日清晨都不曾離開,與她一起被堵了!

石清蓮的腦子“嗡”了一聲,滿腦子就剩下四個大字。

被!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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